其零六. 約束事

   

“嗤”的一声,微弱的火光在指间跳跃,淡淡的硫磺味随即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Lancer熟练地点着了香烟。

两片嘴唇开阖,旁若无人的享受着劣质烟草刺鼻的味道。

“别在公园制造毒物。”

“干嘛,正常小孩都不会想到这里玩吧。”

Lancer满不在乎的接口,牙齿咬着香烟的尾巴,留下整齐的压印。

被地狱之火蹂躏过的,黑色的记忆仍在困扰这片土地。

“真好奇再让你多活十年的话这个身体会变成什么样。”

“总比闷在罐头里再倒了黑泥做调味的家伙强多了。”

“味道也没那么坏啦?你要吃吃看吗?”

“免了,老子可是很挑嘴的。”

感觉不舒服似的挑起一边眉毛,Lancer掐灭了香烟。

“为什么是你来了啊?”

“没办法嘛,谁叫我也算是别人的Servant。”

“切,那女人想见我的话早就找上门来了,根本不会拜托你传话。”

Lancer并没有回头,对方却好像把他不耐烦的表情看在眼里,稍微错开身体坐在长凳的另一头。

“接下来怎么办呢?”

“啊?你指什么?”

Lancer的口气十分凶恶,想见的人见不到,一个两个来的都是性格不合的碍事家伙,也难怪他会不爽。

“之前在海港拜托你的那件事,重新考虑一下吧。”

“哈啊?”

反应了一阵子之后光之子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心情却明显变得更糟了。

“可真敢说啊?‘你’拜托的……?哼,反正是谁也不要紧,我不会答应的。”

之前没有表明态度的Lancer此刻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来访者。

“什么呀,变得贪恋人生了呢。”

倒也说不上是嘲笑,听起来更像感慨。

“有一点出乎意料……也不是很意外。毕竟骑士的时代造早过去了。”

“沙、沙”

坐在背后的人无聊的踢着脚边的土坷,“人类就是这么自私的生物,这我比谁都清楚。”

“是啊,超人。”

Lancer泰然自若的笑着,换一只手支撑下颌,“这么不喜欢做人老子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饶了我吧,已经死过太多次了。”

谜之Servant爽朗的笑起来。

“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你吗?”

“老子随时奉陪。”

一点也没有示弱的意思,Lancer爽快的接下挑衅。

“那小子也好你也好,就算她来也一样,我就在这不躲不藏的等着你们。”

不管这个世界是谁创造的,是为了什么目的、为谁而存续的都好。曾经许下过怎样的诺言也没关系。之后的日子,要为自己而战。

现在,就在这里,创造出崭新的羁绊。

Lancer是这么想的。

“算是痴情呢还是胆怯呢?一旦世界崩坏,全部记忆都会清空吧?只是个临时凑数的廉价肉体,谁还记得谁呢。”

他的话也许是对的。

至今为止积累的一切,害怕失去,所以紧抓不放。

Lancer没打算否认自己的怯弱,却也不屑于让谁理解自己行事的原因。

“既想坐拥无限的时间,又不愿付出代价,为此就要牺牲她的幸福。真卑鄙。”

任由对方擅自解释,Lancer连表情都没变过,“对啊?老子不是一向这样的吗?”

“这样做又能改变什么?我想就算驽钝如你也该发现了,自己所处之地乃是真实的外侧。换句话说,你处心积虑得到的东西也全部都是幻影。”

浓重的云层后面,月亮总算是探出头来,视线豁然开阔起来,红发少年昂起头,未脱稚气的五官显出几分非人的阴冷。

“Saber、远坂同学、樱、Rider,藤村老师在同个屋檐下笑闹着,那样的生活,真的很棒,简直像梦一样美好。”

不仅如此,英灵们也可以像人类一样,自然的融入小镇的生活。不用再自称为工具,悲情的恋爱也可以重新开始。

童话故事里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情节了。

“不过,这就是梦吧?”

日常的笑容、心动时慌乱的视线,甚至肉体的欢愉也……

“我们都只是簇拥着唯一真实的道具而已。”

她在失去意识前许下的愿望,唤醒了圣杯。

“我必须得实现她的愿望才行,无论用什么手段。”

“这就是你所认定的道路吗?”

“这就是我所认定正确的事。”

Lancer有点头疼的搔搔脖子。

“啊,真固执——呆久了被那个躯壳给同化了吗?说实话,我还蛮喜欢你这样的,要不是已经和人约好了,老子肯定会帮你。”

如果真的存在命运这回事,在废墟一般的风景里生活的人们本不该得到幸福才是。

如果不存在命运这回事,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按着剧本写好的道路前进?

“履行诺言本来就是你应尽的职责吧。”

“抱歉,我可没和任何人签下契约啊。我呢、其实很讨厌那些为了别人到处借用力量的家伙来着。”

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算怎么回事?逃避的太过轻易了吧。

人类为己身的幸福而战,可是要比那残忍的多、也狡猾的多了。并且、光芒四射。

 “老子愿意帮忙的也就只有与她自己有关的那部分,其他的从一开始就不在我承诺的范围之内。”

点亮了那光芒的人自己仍不自知,而Lancer却很明白,那并非是他的使命。

在破烂的教堂里和银发修女交换的简短契约,早就已经结束了。

“我现在可是完全的自由身啊?也有自己想做的事,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是真实,什么内侧外侧,和老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Lancer十足自私的声音坦荡的在夜色中流动,这伤痕累累的土地上的幸福,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我是不可能帮你的。”

那就是Lancer认定正确的事。

“对她来说究竟怎样才是幸福的结局,那不是现在的我要思考的问题。”

一天一天延续的日子对谁都不是毫无意义的存在,Lancer坚信自己的选择。

“当然,老子没打算否认你,尽管按你想的去做吧,只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守自己和那家伙的诺言到最后,与谁为敌也没关系。”

哪怕这个选择是错误的,哪怕这个世界终将崩落也必将遵守的诺言,对Lancer而言只有一个。

“无论如何,我会去找他。”

从现在开始,没有截止日期的约定。

回应他的只有风,寂静的公园里,仿佛自始至终就只有Lancer一个人。

然后。

第二天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你这个混账!”

“?!”

遭遇突袭的Archer堪堪避开Lancer的攻击,一脸惊愕的看着全副武装怒气冲冲的枪兵。

“Lancer?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昨晚约好出来的吧?老子等了你一夜,到底去哪了!”

“谁和你约好了!丢句话就叫人去,你是皇帝吗?滚开!”

兵乓

砰、噼里啪啦、哗啦——

“要打的话出去打!”

唯一的缺点,就是吵了那么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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