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五. 白夜
“总觉得，和Archer先生聊得十分投缘呢……您真是个亲切的人。”
柳洞一成犹豫了一整夜，总算决定在分别之际恰当的表达出这份好感。毕竟机会难得:能在认识之初就让他觉得顺眼的家伙，在冬木市可是少之又少，外国人的话眼前这位似乎还是第一个。
结果貌似有点唐突，Archer的眉毛明显的扭动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似的显出些许尴尬的神情，而他旁边一道过来引诱和尚破戒的酒友倒显得十分受用的用手臂圈住对方的脖子往自己怀里扯了一把——在一成看来这个姿势相当亲密但简直就是虐待的力道，搞不清他们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然后那个为人十分爽气的暴力蓝毛就像刚才被夸奖的是自己一般大大咧咧的聒噪起来：“对吧对吧？果然是个好家伙来着！不过先看上他的可是老子，小哥你可以省省了——嗷喔！”
大概很疼，光看着就觉得哪里要断了……在Lancer抱着脚围着俩人跳来跳去的时候，Archer摸摸脸，诚挚的道了一声谢谢。
“嗯，也承蒙你关照了……柳洞君。”
或许是因为远离城镇，柳洞寺里的夜显得十分安静，沉眠于历史的角落，被古朴安宁的气息所环绕，谁能想到这个地方曾经经历过凡人无法想象的战争。
不对，并不是这里，他低头沉思着。
“喂，我说啊，你今天不回家吗？”
Lancer还在喝酒，明明刚才一杯接一杯喝的舌头都大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酒——在他这么走神着时候对方又问了一句。
“说你呢，平时晚饭之后怎么约都不出来，现在都这么晚了？”
啊，对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来着。
“嗯，今天不回去了。”
“吓？！终于惹大小姐生气被扫地出门了吗？哈哈？”
……
是波长不和呢还是这家伙真的长了个狗脑子。明明平时油腔滑调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次数多如繁星，真到了当口上突然就变成个二货。爱尔兰英雄都这么蠢吗？
“我改主意了，还是回去吧。”
正打算轻描淡写的把刚才的话题归于无，Lancer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既然不回去了要不要一起去老子那喝酒？”
“……还没喝够吗？也好。”
最近Lancer可是成了远坂家的拒绝来往户，尽管之前一不小心就答应了他‘那件事’，在大小姐给自己的Servant开价前Archer都有充分的理由把深夜前来骚扰的狗赶出去。
对这种情况算是感激吧，毕竟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脑子里的思路十分稀罕的混乱着。
“桥洞下面和大楼顶都免谈，夜市的话就跟你去。”
“夜市？”重复一遍没有听过的词，Lancer十分感兴趣的瞪大眼睛，“听起来很好玩似的，走啊！”
再稀松平常的事都能找到乐子，这样的枪兵今天好像格外的有劲头似的——对于这个城市的夜晚所出现的新鲜事物。
简陋的苫布和白炽灯照亮了夜，到处洋溢着温暖的食物的味道，伴着夜色出没的不眠之地——就是人们所谓的夜市。
“真叫人意外，你居然知道这种地方。”
“我也觉得很意外，这里看起来和过去一模一样。”
俩人就近选了一家摊档，离所谓的夜市实际上还有些距离，不知为什么今天Lancer没叫着要往最热闹的地方去。
点了些煮物和酒，那家伙显出兴致很高的样子。“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老子天天过来泡，你和别人来过吗？”
“没有，最近才发现这里有。”
“好像就是眨眼间的事，夜晚也这么热闹，慢慢变得有趣起来了，嘿。”
“对你来说有无聊的时候吗？”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往两人的杯中斟满酒。
“老子说的是这座城市，你别又来偷换概念。”
“城市吗……这倒新鲜了。”
“头次听说，原来大名鼎鼎的——”，他扫了一眼旁边没事人一样喝酒的枪兵，用讥讽的口气继续接下去。“至今为止走过那么多的地方，倒是这里可以称得上有趣吗？真令人意外，事到如今你还有这样的念头。”
“如果说这个地方真有我想要的东西，你觉得怎样？”
“呃？”
印象里两人还没有谈过这个问题，至少没有谈过Lancer那边的，归根结底，没有关系或者没有兴趣，又或者是自认为了解，太过坚信那个答案让他在此刻犹疑起来。
“怎么发呆？我成了你这家伙的障碍了吗？”
“自以为是。”
完全不经过大脑的反驳回去，弓兵移开了视线，“你愿意这么想的话请便，我这边无所谓。”别说构不成障碍，就算真的是，除掉就罢了。但不知为何，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而平时聒噪的枪兵此刻出奇的安静，明明还是身处热闹的夜市，俩人周围却莫名其妙的笼罩着低气压。
“无所谓啊，这可是你说的。”
“……？”
没有生气吗？怎么看起来还挺开心似的。
有时候Archer觉得奇怪，好像是一眼能看穿的这个男人，时常也会叫他捉摸不透，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我想要的东西，你不是知道？”
“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你到底搞错了什么。总归——”
弓兵板着脸回答。
“那个和我们现在谈的问题跟那个是两回事。”
“是一回事。”
这种确定的态度叫人无言以对，Archer知道争持也没有用，索性不说话了。
“喂，魔芋给你。”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然而然的态度叫人焦躁。为什么只有他用不着挣扎，好像真是什么英雄一样，愚蠢。
Archer皱起眉头看着碗里热腾腾的食物，最终没有拒绝的吃下去，更拿起酒杯咂一口，有些粗粝的口感，十分朴素的香气在唇间蔓延开来。
“好喝吧？”好像酒是自己的一样得意，“喂大叔，酒很不错！”
“嘿……后院儿酿的糙浆罢了……两位日语说得真好，是哪里来的客人？”
“爱尔兰。”Lancer很自然地接口，“算不上客人，以后也会一直在这里住，请多关照啦！”
一口酒正含在口里的弓兵闻言睁大了眼睛。
“那可太好了，这里可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呢。”
冬木，的确是个好地方。
微冷的风吹到这里也变的温热起来，因为灯光，人声，连夜色都显得明亮起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详，可是这里并不是——
“就这里吧。”
枪兵爽朗的笑了起来。
“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个？世界和平。记得吗？”
“什么？我不记得。这种蠢话，你会信吗？”
“那就是我猜到的，或者是另外的地方，另外的你和另外的我说的，无论是哪个都没关系，反正现在我们都在，在‘这个地方’。”
是想说那个吗？拐弯抹角的。Archer皱起眉头，“但我会做正确的事情。”
“比如说？”
“比如……。”
答应和眼前这个人交往肯定不算，他又一次的迟疑了。
“还不明白吗？这是愿望。”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明白？这种事我当然清楚。”
“不，那可不是他们的愿望。”
“哈？”
“确切的说那应该是你……你们，我们自己的东西。所以说Archer，你不正是属于这片土地的英灵吗？”
耳边的人声渐渐远去，在眼前的是，微亮的夜色。
简直就像被什么东西给涂抹上去，有些微的光芒渗出来了。
